儿子给八十岁的老母亲搓澡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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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连科:母亲八十岁时,我给她搓过一次澡……《她们》是当代文学大家阎连科的长篇散文。就像封面上写的那样“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上升”。这本书不仅是难得的女性题材散文,也是当代文学大师阎连科暌违十年的重磅新作!阎连科的文字很独特:优美而不乏幽默,所述却颇为沉重。这本《她们》也是一样。他用朴实而深情的语言,以散文的题材回忆了一个又一个“她们”的故事。本文聚焦于“母亲”这一形象,摘选了书中几段文字。愿你阅读愉快!
01你战友比你混得好!小时候,觉得母亲语言罕寡,句句真理;中年后,觉得她说话更少,重在木讷了。到现在,我又觉得母亲口才甚好,自立逻辑,并且表达任何物事和理道,都有自成一派的言说风格和思维方式存在着。
原来所谓的人生,其实也是一种语言与过程。我母亲要形容什么东西大,她用她的语言说:“大得和世界样。”要形容什么小,她说:“小得和人心样。”要说人的个子长高了,她说:“头发都扎到天上了。”要说谁的脾气坏,她说:“猪狗见了那人都不敢哼哼呢。”
十五年前,医院诊断我母亲肺上有阴影,我和妻子及嫂子,带医院轮流检查和住院,医院说那阴影也许不是瘤,而是年轻时有过自愈的结核症。于是我们拿着那结果诊断书,冲进母亲的病房告诉她,医院先前的检查是误诊。现在一切都好了。皆大欢喜了。母亲就接过她一字不识的诊断书,看了半天很慎重地问了一句话。
“真的是误诊?”
“真的是误诊。”
“医院就该把检查的费用还我们。是他们弄错了,还让我们担惊受怕一个月。照理说,他们错了退钱还应该再给我们一笔精神赔偿费。”
母亲的逻辑合理到宛若天空扣在大地上。为了庆贺母亲不是瘤,医院索还住院费和精神赔偿费。头天办理了出院手续后,第二天中午一点的飞机我们赶往三亚去旅游。这是母亲平生第一次坐飞机,我让她坐在窗边上。飞机升到天空后,她望着窗外的絮絮白云说,有一年她种的棉花比这白云还要白。然后飞机遇到气流猛烈颠荡了,我吓得赶快去扶母亲,母亲却很平静地说:“没事儿,坐汽车也经常遇到不好的路。”谈完白云、棉花和道路,飞机上开始吃盒饭。我对母亲说:“这盒饭不要钱,是飞机上发的免费餐。”母亲就望着那盒饭,想了大半天:“世界上哪有不要钱的饭,会不会是人家把机票卖得贵一些,回头又说坐了飞机能吃免费饭——其实到最后,还是自己花钱买饭让人家挣了钱。”母亲说着看着我,像要从我脸上得到求证样。于是我认真想了一会儿,极其庄重地朝母亲点头道:“有可能。真的有可能。”
我们就这样坐在飞机上,一路说着话,一路推算着人生和世界的各种陷阱与生存方程式。然后三亚就到了,飞机降落了。
我们住在三亚海边的一个武警招待所,一入住趁着天还不黑去看海。母亲是第一次见到海。但她说她在几岁时,听说过世界上有个东西叫大海。还说她知道,海比陆地大许多。因为世界的划分是“三山六水一分田”,所以海就一定比“三山”大多了。那时落日的余晖光亮着,招待所卧在海边的沙滩上,我和战友领着母亲一出招待所的门,她就惊得站在那儿了,脸上挂满惊愕和兴奋,呆在那里望着眼前的海,说了一句只有她的才华才能说出来的话:“天……水也太多了!”
然后我们扶着母亲穿过了一个花圃园,去坐到海边沙地上。她一把把抓着海岸上的沙,望着长长的海岸线:“这沙要是粮食,人就不愁没有吃的了。”盯着海面和天空中不知疲倦地飞着的海鸥道,“也够傻的了。没事你不歇着总是飞来飞去干啥呢?”到了晚饭时,战友专门为我们接风包了房间点了一桌菜,母亲望着满桌的炒菜和海鲜,把我拉到一边悄声问:“我们在这里住的吃的真的不要钱?”
我对母亲说:“战友能报销。”
之后母亲就站在包间里的一角上,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让我思考了半生的话:“你战友比你混得好!”
接着黄昏走去夜来了。
三亚的夜和北方塬梁上的夜完全不一样。在北方的村落山梁上,夜是一团一团的,静月挂在天空间,每月一次圆得和神笔画的样,还能看见月亮上的墨晕和不慎浸染上去的洗笔水。但若在南方,在距赤道三千公里的三亚秋夜里,月亮有时会是夏阳色,金黄金红着,悬在天空像天空有团散发着寒气的火。从我们住的房间露台望出去,天空是刚从织机上卸下来的绸白色。在那绸白中,若能找到一点污杂你会觉得你在天空有重大发现了。若没有一丝污杂色,你又会觉得这天空何等寡淡哦,连一丝污染都没有。好在有大海。大海的夜响把天空的寡淡填补了。在金色冷红的月光下,海面上荡漾着来自天边、去自岸边的波浪与海纹,水涛哗哗的声响砸在窗玻上,像有人在窗外拍着玻璃呼唤你,又怕唤声、拍声把他人吵醒了,于是就压着嗓子急急地唤,隐忍地一下一下拍在窗户上。
我被月光和海声吵醒了。
扭头朝母亲的床上看一眼,见月光中那床不仅是空的,而且毛毯也还原封叠在床头上。再把目光朝向厕所望过去,厕所里的暗黑立在那,像一堵黑墙立在明亮里。母亲去哪儿了?我这样问着我,忽地有一个大浪扑在岸上卷走了人和房子的画面朝我撞过来。惊一下,从床上折起身,没有穿戴就朝门口跑过去。下楼过大厅,打开迎着海面的楼房门,急脚快步地从那片花圃飞过去,一到沙滩上,果不其然看到了母亲坐在海面前,目视大水,背对夜陆,一动不动地望着海面上金黄粼粼的月光和卷来退去的潮,人像塑在了沙地或是溶在了月光里。
我的脚步放缓了。朝着母亲过去后,悄悄静静坐在她身边:“你不怕浪子上来把你卷走吗?”
我轻声问着,母亲扭过头看我一会儿,她又甚思甚虑着那句话:“这儿咋有这么多的水。”然后把目光回到海面上,盯着升至空中的红月亮,盯着无边无际、又茫茫迷迷粉蓝色的海和卷来退去的银白色的水,犹豫着深重、也慎重地对我说出了她的不解和思考。“连科,你说世上真的有神吗?没有神世上怎么会有白天和黑夜、日头和月亮、大海和高山?可你说有神了,神咋会这么不公呢?让这儿的水多得用不完,让我们那儿吃水、浇地都困难。还有这儿的树,叶子肥厚成黑颜色,花开得和假的一样儿。可北方——我去过陕西的西安、临潼那地方,农民没有房子都住窑洞。庄稼草木盼着一点雨,像娃儿盼着亲娘回家样。”母亲说,“既然神总是对人好,那为啥不当初创世时,让缺水的地方多点水,山高的地方多条路。住在水边天天泡在雨里、水里的人,也让他们少些水灾和大风。何苦到现在,弄得天下哪儿缺的这儿又太多,哪儿多的这儿又太缺。”
说完后,母亲坐在那深邃静亮的大海边,望着寂寥茫茫的世界和天空,等着我的解答如等着大海水干样。可是我,怎么能回答母亲这关于人类起源与世界盈缺、公正的问题呢?母亲她不仅懂得语言学,可能还是一位同苏格拉底一样敢于面对真相的思想家和哲学家,而我只是她的一个愚笨、懦弱而无知的学生和孩子呀!
02真丑呀——人老就没人样了母亲八十岁时我给她搓过一次澡。
先前这种搓澡、洗脚、剪指甲的事,都是姐姐、嫂子、哥哥们完成的。可在几年前,母亲来北京过年时,年前家里人人要大洗一次肉身之习俗,在我们家里如同律法一样规范着。于是间,农历腊月三十夜,北京因为禁放鞭炮而显得过度冷清和寂寥,因此我们把家里所有的吊灯、射灯和墙壁灯,一律打开让大屋小间和角落,都一如白天明亮与透彻,以此制造出一些过年的热闹和虚幻。在这热闹、虚幻里,轮到母亲洗澡了,妻子去卫生间把所有的沐浴灯和热水打开来,待淋浴房里的热暖满了后,母亲让妻子出来了。
出来后妻子对我笑着说了一句很温馨的话:“咱妈脱衣服还不让我看哪。”然后我和儿子及儿媳,都围着电视笑起来。那源自一家天伦的笑,像一盆冬火把北京过年的冷清暖出了一屋子的热。我们都在客厅吃着瓜子、花生、小糖和巧克力,看看电视也听着卫生间里流水哗哗的洗澡声。过一会儿妻子去推开卫生间的门,问母亲该不该给她搓澡搓背什么的,母亲对她说了不该不用的话。于是又过一会儿,儿媳过去推开一条门缝儿,问要不要帮助奶奶搓个背,得到的回答也是不该、不用啥儿的。如此儿媳也笑着,从卫生间门口退将回来了。这样又过几分钟,儿子也过去隔着卫生间的木门问,用不用他给奶奶搓个澡,而母亲,依然用她热暖水淋的声音回答说,不用谁搓澡,她自己能解决这些烦琐的事。
然而不知为什么,我们全家人就是觉得应该给母亲搓搓澡。于是就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挂钟和电视,觉得母亲最少淋浴洗澡过了半小时,再不搓搓澡,良机会如风样飘过去,便都多少隐隐有些急慌着,最后都把目光搁在我身上。
我便把一岁的孙女从怀里放在沙发上,像妻子儿媳一样穿过客厅走到卫生间,将门推开一条缝儿说:“搓搓吧,搓搓身上干净不痒啊。”
母亲从玻璃房里扭过了头:“那你进来搓搓吧。”
我被批准进去了。
任头顶炙热明亮的四个浴灯下,卫生间里的水珠、蒸汽和水蒙蒙的雾,像雨天后的虹或云,有着蒸腾的彩色和明媚。在这明媚雾罩的水亮里,我看见母亲的衣服旧的堆在洗池上,新的挂在墙钩上,而她坐在玻璃浴房里,像老年的菩萨坐在虹和水间一模样。那一刻,我没有觉得母亲是女人或女性,只是觉得她是我母亲。而她也没有觉得我是男人和男性,只是觉得是她儿子。我们就那样彼此看了一眼后,我拉开淋浴房的门,她递给我她手里的搓澡巾,我开始异常自然地给她搓背、搓肩、搓脖子,并让她转过身子面对着我,去搓她的胳膊、手腕和手背。
这时我就清晰地看见母亲八十岁的裸体了,像信徒看见了圣母的淋浴裸体样。她除了单穿着一个全湿贴身的裤衩外,其余所有的身体都裸着,都亮在我的眼前和灯光下,胸、背、吊乳和有些赘肉的肚(好丑哦),还有她这儿一个、那儿一个的青色脂肪瘤。
原来我的母亲已经成了这样子!
矮胖、丑陋和不堪,白发缕缕,下巴双重,垂吊的乳房如同麻袋的岁月和女人生命史的沉沉暮暮都在她的身上样。而我从她肩背、胳膊上,搓下来的泥垢卷,白灰灰如从历史的躯体上搓下的多余无用的记忆一模样。我就那样一下一下地搓。她就孩子样一下一下任我搓。当前后上下都搓完了,余下的部位她自己可以手至搓洗了,我才把洗澡巾从我手里还给她:“搓搓清爽吧。”
母亲笑了笑:“真丑呀——人老就没人样了。”
“这有什么呢,”我也望着母亲笑着道,“谁老了不都一样嘛。”
然后我和母亲又对望一下出来了。关了门,擦着汗,出来我们全家都扭头望着我,脸上都是红亮羡慕的笑,像我得到了一种奖励而他们都没有。又像他们和我这时候,都吃了比利时最好的甜心巧克力。
北京的年夜和深秋前的冷夜样,而我们家,这年除夕的年夜里,和仲春正到的午后样。我们围坐着,等待着,到卫生间门吱的一下响开来,妻子和儿媳过去扶着她们的婆婆和奶奶,我和儿子站在客厅等着母亲走过来。就那么几步路、几秒钟的时间里,母亲便如圣母或老年菩萨一样过来了。儿子这时望着奶奶问:“怎么样,洗了舒服吧?”而我不等母亲回话儿,就笑着对我儿子说:“你奶奶白得很,身上和奶汁一样儿。”母亲也便红着脸,笑着对大家精辟地总结了一句女性的人生和岁月:“丑死了——这么丑地活了一辈子!”
天呀,好深邃的一句话。
03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如果单纯地认为母亲是伟大、率真而达观的人,那我就错了。母亲就不是我的母亲而是别人的母亲了。除了达观和率真,我必须要说母亲还是个质朴、短视,并且挚爱抱怨的人。鲁迅不懈批判的祥林嫂、华大妈和“沉睡在铁屋子里的人”,也多少有些如同我母亲这样的人。
母亲十七岁就从距我家几里的瑶店(村)嫁到我家了。因为她不到一岁就没了母亲。因为她的父亲再婚有了新的一家人,母亲不得不自小就跟着她的傻子叔叔成长过日子。母亲几岁就开始做饭、洗衣服,而她的傻子叔叔,恰好只会种地和吃饭,其余什么都不会,连把饭煮熟都是一桩难事情。于是乎,母亲始于两三岁,就和她的傻子叔叔过成了“一家人”。
然而母亲十六时,她的傻子叔叔被村里伐倒的一棵榆树砸中了,给她留下了一地鲜血和沉默,并还有十七岁不得不出嫁的命运和未知。从此后,母亲对命运的笃定之怀疑,也使我相信,人的一生之努力,都无法逃离命定的安排与圈定。
如果不是那棵轰然倒下的树,我母亲的傻子叔叔会活多久?如果她的傻子叔叔又如常人一样地活至六十岁或者七十岁,那么我的母亲又会嫁到谁家成为哪一家的幸运或不幸?如果我母亲嫁到了别的村庄、别的人家和别的命运里,那么我和我的哥哥、姐姐又将在哪里?
一棵榆树的倒下,决定了我母亲的一生,也决定了我和哥哥、姐姐们的出生与命运。由此去推论,也只能认为世界是被偶然决定的。必然只是偶然中的一颗小而又小的螺丝钉。
似乎自我记事起,四五岁或者六七岁,我母亲每天都在说:“如果我的傻子叔叔活着该有多么好啊!”一如祥林嫂,见人就要问,“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见人就会说,“我真傻,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食吃,会到村里来,可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就是在母亲祥林嫂一样的念叨和抱怨声中长大起来的。其所不同的地方是,祥林嫂的抱怨和念叨,是遭着她的环境冷遇的,似乎除了鲁迅外,别人都很烦厌祥林嫂没完没了的发问和说叨(我以为生活里的鲁迅也很烦),而我母亲,则在每次抱怨唠叨后,我的父亲和我的哥姐们,都会两眼含着泪。
是一家人的眼泪在温暖我母亲。
终于有一日,不知道父亲是怎样思忖的,他决定要把我们兄弟姐妹没见过的外公接到家里来,让母亲知道她的傻子叔叔虽然早就不在了,但她还有父亲在这个世界上,使她和所有出嫁的女性都一样,也是一个有着“娘家”的人。
那时候,我已经长至八九岁,一日初春放学回到家,踏进院落门,就见有位白发、白须的瘦弱老人坐在院落里,黑棉袄、黑棉裤、黑布鞋,正吃着母亲给他煮的一碗雪白金黄的荷包蛋。而父亲、母亲在他面前都含着泪,可那泪眼之下却掩不住脸上那兴奋、激动的光。且那一身黑服老人的瘦脸上,也一样都是泪眼和暗红兴奋的光。
我怔在大门口,母亲和父亲让我过去叫“外爷”。我便知道我原来除了有已经不在人世的傻子外爷外,还有一个真正的外爷活在世界上。于是怯怯地上前叫了“外爷”后,外爷便把我一把揽在怀里边,有泪掉在他一碗荷包蛋的水碗里。
自此后,母亲和她二十几年少来少往的父亲重新来往了。
她有娘家了。
我和哥姐们,也重新有了外公、外婆和舅舅们。
也自此,母亲不再像祥林嫂那样见人就问“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见人就说“我真傻,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食吃,会到村里来;可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
自此后,一遇每月逢五、逢十的集日里,我母亲就会在某个时点太阳起顶时,出门站在村头上,等着从乡下到镇上赶集的人流里,出现她的父亲、我的外公后,把他迎回家,为他先打几个荷包蛋,让他到街上转转看看赶集去,午时回来再给他单独下一碗细白纯粹的捞面条。
月月年年的,一持续就是近十年。近十年的逢五、逢十日,我外公都以赶集的名义来到他的女儿家。我母亲都以集日之名义,站在村头等着她父亲出现在从西山来赶集的人流里,显出父女相见的笑,用那笑和“我有父亲”的幸福把人生落寞的坑陷填起来。
本文节选自《她们》作者:阎连科出版社:河南文艺出版社出品方:磨铁图书出版年:-4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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